（275〕金戒子

（98年1月1日 马来西亚日报年刊 小说组入巽佳作 ） RM50


（一）
已经是晚上9点多快10点了，常美玲还在厨房里忙着。
其实也没什么家务事好让她动手去做的。一切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那是于绣花做好的。
于绣花是常美玲的小姑。也是常美玲家里的一个好助手。
不知不觉间，绣花已在哥哥家做了20多年的家庭工。
绣花甚至把哥哥家当作是她自己的家一样。
像今晚，绣花已刹好一只两公斤重的本地鸡。她把它放在冰箱的上一层里。她计划说等志生回到家时，她就立刻拿出来解冻。然後煮一锅他喜欢吃的红酒鸡。
志生会在明天回到家来度假及探望家人。他已在外国做了两年的工。每每回到家，作姑姑的绣花就会喜欢煮志生爱吃的食物。
美玲把鸡拿出来放进冰箱的下格里。
她认为若把鸡放在上一层的冰箱里让它被冰冻住，会失去鲜味。而且明天也不知道志生会在几时回到家。到时再拿出来的话会很慢才会解冻。就算是下锅煮也是含有水份的。太多水份煮出来的鸡就不怎么好味了。
中午绣花把晒好的长寿面也预备好在圆桌上。这个桌子已用很久了。当年，四个小孩子都小的时侯，一个桌子刚刚好坐满。可是，在这一年来，像是大了一些。占住客厅的一个角落。
自己怀胎9个月的大孩子要回家了，美玲刚到很是高兴。为了要表现她还能够做作家务事，她从吃饱饭就躲在厨房里了。

（二〕

于绣花想着志生要回来度假时，也是很高兴。她在这几天以来一直在想着要煮写什么食物给他吃。
她想到了本地鸡煮红酒。那是志生一向爱吃的。当他生日时，绣花终是给他煮这一碗她的拿手好菜。在平常的日子里，他也会爱吃。
从志生出世到他长大成人的一段漫长日子里，都是由她照顾的。他是她的大侄儿。
讲起照顾孩子，绣花就觉得那是一段很艰难的路。那是美玲所没法体验到的。
绣花想起志生才两岁大的时侯，她把他带去山芭老家的游泳池旁。她叫志生在一棵红毛丹树下等她。只一转眼之间，志生就私自走到一个养鱼池里。幸好绣花眼快，就立刻把他救上来。不然志生一定会没命的。
又有一次，志生吞食一粒糖而卡住喉咙间。绣花急中生计，把志生抱在手里倒吊。她的一只手则往志生嘴里挖。糖终於挖了出来。绣花吁了一口气。
想着志生的童年往事，绣花不得不认为那是耶稣帮忙她的。绣花一向喜欢上礼拜堂听牧师讲道理。对志生，她是又疼又爱的。是姑姑疼侄儿的爱。
见到嫂嫂把鸡拿出来放在下格里，绣花就有点不高兴。她认为作嫂嫂的要拿要取应该要跟她讲一声。好歹她在家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家庭工。一向是她把该放的东西放在原位的。
自从家里的孩子们都到国外去念书及做工後，家里就显得泠泠清清，好不寂寞。
遇到哥哥嫂嫂不高兴时，绣花就觉得她很委屈。帮他们照顾孩子却还要受他们的气。
因此，她就非常盼望侄儿们回来。
志生打长途电话回来时，也多数会打给绣花这个疼他有加的姑姑。
这多多少少给绣花带来了安慰。

（三）

望向窗外，是一片蓝天加朵朵白云在飞机间越过。非常地好看。正如他的心情一样。
两个星期前，志生还打电话给绣花过。他叫她必定要戴上口罩才好。免得对健康有影响。
“姑姑啊！我将在两个星期後回家一趟。很久没见到你了。你好吗？阿爸阿妈他们还有叫你出去买菜吗？你一定要包口罩的哦！气喘病会受它的烟雾所影响的。你要保重啊！不要太在意阿爸的臭脸色。你要保持愉快的心情过日子！”
志生一向担心姑姑的气喘病。搞不好会一下子失去生命的。他在国外几年，见到不少有关的例子。所以对他姑姑很关心。
坐在第二等的位子上，志生从他的长裤袋里拿出一个红盒子。盒子里正躺着一粒有心型的金戒子。
“我要送给我最敬爱的人。”志生心里想。

（四）

早上10点半左右时分，志生已到达了家。他吃着他姑姑煮给他的红酒鸡汤放长寿面。他最喜欢吃这一碗福州人的面。是百吃不厌的。
“姑姑，谢谢你的长寿面。我吃了有20多年吧！吃那么多面，就数你煮的最好味最好吃的。我想我已习惯了你煮的口味！”志生边吃边对他姑姑说。
“那就多吃一碗吧！我再去弄一碗。好不好？”
“不要了！我要喝它的汤就可以了。你怎不吃呢？红酒喝了对你身体有益。会让你的体温升高而不怕寒泠。我买给你的养命酒你有没有喝？要喝一两口一个晚上。要听我的话啊！”
“好好好！我听你的话就是。你那么喜欢红酒鸡，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侯结婚？等你作爸爸时，我给你煮一个月，好不好？”
“啊呀！姑姑，你讲到那里去了？我未找到人呢。不过，到时一定会叫你的。可以了吧？”志生一脸红冬冬。还怕羞了呐。
吃好面线。
“姑姑，你的生日快到了吧？我送你一件礼物。请接纳。”志生伸进他的长裤袋里，把东西交给绣花。
绣花一见到盒子里的东西後非常地感动。她立刻把它载在她右手的中指上。
“喜欢吗？”志生问。
绣花点点头。她的双眼红了。一行泪水不经意地流了下来。
一生中，没有人送过她戒指。
晚上，吃好饭后，美玲就见到了戒子。问绣花时，志生回答说是他买的。
听在美玲的耳朵里，份外刺耳。只是她没把她那种不快表露在脸上。和家人说话自如。
“老伴啊！你说气人不气人的？志生竟买了一粒金戒子给绣花。而他却什么也没买给我们！
志生究竟有没有把我们当作是他的父母？我们只是没有亲自照顾他而已。可是我们赚钱给他花用啊！是不是？”要睡下时，美玲跟枕边人说。
“ 我想他怪我们把时间全花在生意上了。孩子就是如此的。谁疼他多一点，他就会向着谁。绣花也该放心了。她得了她所应该得到的福份。没有她，我们四个孩子就没有今天的成就。别想那么多了。你还有我啊！”道理轻拍着美玲的手说。
内心里，道理也悟出一个所以然来。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如果能从头来过，我一定会把孩子们放在第一位！”他想。

(17/1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