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September 27, 2008

血浓於水

六年前,见到小姨(家婆的最小妹妹)鬼鬼祟祟跟外子进进出出和讲悄悄话,我有第六感。
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此事跟家婆有关系的。
他们不让家婆知道真事,怕她会经不起刺激,因为当时家婆已77岁。
问外子。
果然不出所料。
原来是他的小舅已病入膏肓,到了入末期阶段。
而小舅曾叮咛家人不要叫太多人去看他,说他不喜欢。
作他至亲的,就顺从了小舅的意思。
因此,他们就对家婆三缄其口。
我则不以为然。
总认为他们应该要通知家婆这个作二姐的。弟弟已危在旦夕,生命是随时都会消失的。舆其以后让她去墓山「探望」,不如趁着他还有呼吸之时,给她看看小弟的人。
我之所以会有这么的坚定的想法,乃是因为我曾经有这种的沉痛经验。当年大哥病得很重的时候,我们在燕子城的所有弟弟妹妹们都不知情!后来还是小弟从纽西兰度假回来经过诗巫时听到消息。他知道详情情形后,急忙打电话通知我们。叫我们务必要去医院探望
因为痛,医生给他打镇静针,让他昏睡。
“大哥虽然不会认人了,可是他到底还是个有呼吸的人啊!所以你们一定要上去看他最后一面!”是小弟在电话里的叮咛。
最后,我们作弟弟妹妹的,都见到大哥的最后一面。虽然他没醒来,可是我们都摸到了他瘦巴巴的身子。
漫长的十年。如今回想起来,真的有点怪大嫂当年没有通知我们!
我们和大哥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可是我们都是血浓於水的一家人啊。更何况大哥一向很疼爱我们。没有和他真正面对面道别,真是一件永远的遗憾啊!
我把我的「遗憾」告诉外子和小姨。希望他们能够带家婆上诗巫医院看小舅的最后一面。
“不行!你妈妈是个那么老的人了,她会受不起刺激的。”小姨很快拒绝了我。
“就是么!如果她知道了,她一定是很难过的。你当担得起这个风险吗?”孝顺家婆有加的外子问我。
我对家婆的一些不适之风风雨雨,在婚后的这么多年以来,稍有听闻和见识。曾经有过手脚麻痹的她,就曾经因为听到她至亲们的病情所致。不但去了国外医治,而且还躺在床上好多个月才恢复原状。因此,我不敢冒冒然然地亲自跟她提起有关舅舅病重的消息。就让外子跟姨姨偷偷地在办事情,当着家婆不在场之时。
后来,住在古晋的四姨也来了。
四姨跟家婆最谈得来。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四姨常常劝家婆「凡事要看得开」。因此,家婆很听她的话行事。每次来燕子城作客时,总会到我家看她二姐(即是家婆)。
此次,她也不例外地来到我家。像往常一样,两人相见甚欢。还一起打卫生麻将到傍晚。对于小弟的病情,四姨是一字也不提的。
隔天早上五点多,外子就趁着家婆未起床之前出门,载着两个小姨上诗巫医院。
舅舅住院已一个星期了。此番,她们是要带外子去见他。她们都有第六感似的,认为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果然不出所料,52岁的小舅在一个星期后一个傍晚时分,离开了人间!
要去送殡时,他们又悄悄地出门了。
我呢,有好几次差点跟家婆说出他们一起出去的原因。因为她问我他们三个要去那里的问题。
“一大早在冲凉,弄得唧唧碴碴的。不知道要去那里。是去诗巫吗?”家婆在吃着早餐时问我。
“不知道呢!他们没有说。”我幽幽地回答。
我想家婆应该有所怀疑吧。
我一直摒住气,不敢再多说。
幸好她后来没有再追问。
下午时分,外子回家。他的脸色很沉重。
“只有我们几个亲人和一些作礼拜的人参加。应该还有很多他的朋友还不知道他已去世的消息。”外子说。
说时家婆在外面跟她朋友们打麻将。
觉得小舅是蛮可怜的,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了人间。
鼻癌让他走完了短短的人生。
更使我难过的是,他的几个至亲们都不知道他已走完他的人生道路。
以为人去了,一切也会跟着他走进坟墓。
然,却在小舅走后不多久的一个中午时分,家婆接到她大弟从古晋打来的长途电话。
只听她在电话里直说她「不知道」和「没有听到」等的话。
我就知道不妙。
果然,一放下电话,她就立刻打电话给她的小妹。
“妹啊!阿小去了吗?为什么没通知我呢?你们三个都知道啊?四妹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她现在在那里呢?去美国散心了?只有我跟阿兄和大妹不知道!你们真是的。应该告诉我一声么,好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啊!”家婆说完话后,就很沉重地放下电话。
家婆以一副很难过的心情走出厨房。
“情以何堪啊?父亲最小的儿子去世了!而我们这一群老人都还在世啊!”我猜想家婆的思路。
我和三个孩子们在吃着午餐。
隐隐约约地听到外子在旁解释着,隔着一片薄薄的木板墙壁外。
“是舅舅的意思。他不要我们去看他。我们也不希望你难过的。他去得很安祥。只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外子说。
正当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才见到家婆和外子从外面走进来。
“大舅的媳妇在古晋的机场里听到朋友提起才知道的。大舅很惊讶地打电话来问我。他说他也打了电话去柔佛州跟大姨讲。怎么这么快呢?今年的新年里,他去二舅家讲笑话。就是在六月放学校假期时,买了榴莲去四姨家。我们吃得乐乎乎的。我们问他的病情,他总是笑哈哈地没说什么。”
“他就是什么也不说的。进医院之前的一个星期天,还带着两个姨姨去诗巫咖啡屋喝咖啡的。一点也不披露他的心事!”外子说。
在吃饭当儿,家婆说起往事来了。
“他抽烟抽得很利害。我很早就叫他戒掉,他说不要紧的。还说每个人都是那样子抽的。他就是太不听我的话了。唉!”家婆用断断续续的话题说着。
我了解家婆当时的激动情绪。
正是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怎么不会伤心呢?!
姐弟一场,就如此地无缘相见了。
是永远的一个痛!!
此时,无声胜有声。
手足情,是天下最有感情的亲情。
此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逝世十年的大哥。
小的时候,就因为他的温馨疼爱,我们作他弟弟妹妹的,趁着学校放假期间上街找他。他总是会给我们一人一小瓶的鹅江汽水和一片片的泠西瓜。是从他咖啡店的冰柜里拿出的。有时,他也会给我们两角铜板(相等於今日的20仙)到码头边的摊子吃「鼎边糊」(一种小吃)。剩下的10仙,又可以买一包十粒装的麦芽糖。跟着差不多同个年龄的侄女,到市议会旁的游乐场玩个痛快。晚上,总喜欢到大哥家过夜。隔天才早早回乡下老家。
童年的快乐回忆,是大哥给我们的。
那令我毕生难忘的!
小舅已去世6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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