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锄头

见到我这把失踪了很久很久（在我的心目中）的锄头时，我百感交集。
一切陈年往事就此产生......。
这是我婚后买的的第一把锄头，用我婚后收到的第一笔稿费买的。当时的我，很喜欢用自己的稿费买家里要用到的东西，觉得这种做法很有纪念性。也很得意洋洋，自己有那种“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纪念品的本领和骄傲！连外子都不知道我有这个好习惯！
买的时候，手把跟铁片是分开的。老板说他的店里没有工人帮忙做，所以叫我自己想办法。
我记得很清楚，我把东西载去四哥山芭家。四哥是务农的，他家里有三把很利的锄头。对它有这么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它们曾经让我和五姐很羡慕，要求四哥转送我们两姐妹各一把。
“要送也只能送一把给你们，另外两把我和嫂嫂还用得着呢。给谁好呢？我可是一视同仁的哥哥。”四哥笑着说。
我很尊重姐姐。
四哥看到我买锄头手把及铁片来，他就帮我找薄的木片（要塞在手把及铁片之间），之后才弄紧锄头。
“锄头要常常用才会利，就像我们的菜刀一样。它的铁片也会随着日子的飞逝及应用而慢慢变小。像我现在的锄头，是用了几十年后才得到的结果。我们若去街上买，是买不到的。”四哥在交给我锄头时这么地告诉我。
“怪不得了，我问老板有没有卖那种又轻又利的小铁片锄头，他说没有。”我笑哈哈地说。
原来那种很利的锄头，是经过岁月的流失所留下来的痕迹！
拿回婆家，要把屋后的一块地锄成一片花园及菜园。
第二天早上，很意外地看到至亲拿去挖屋旁的水沟。水沟的水是河里的水，有咸性的。感到有点心疼，但静静不出声。
等到自己要用它去除屋后的草时，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它！
那时刚刚结婚，不知道“做人道理”（其实要看情面，因为生活在大家庭里），只求真理。认为自己的东西不见，可以寻回。所以会向用过的人要。
看到他从他的货苍里拉出我的宝贝。铁片有点生锈样。心疼的心情是躲在心里内的。
不过后来，它又不见了！几时失踪的，我竟一点也不知情。
那一回，跟先生提起它来。
他老爷子非常大方地说：“算了吧！几块钱而已。再去买一把吧！不要弄僵彼此的感情！”
我硬着心肠又花掉了我的另一笔稿费。
第二支买回来时，又拿给四哥去弄好。
四哥问我为什么又买一把的疑问。
我不说实话，只说：“家里有很多杂草，多一把比较好。”
结了婚的妹妹其实心里有苦说不出，父母不在人间的孩子是根草！！没娘家好回商量事情是心酸！一切的一切，我都一人静静把苦水吞回肚里。也不敢跟家婆说起此事，怕她担心。
不过，倒是给我写进文字里存挡。
22年婚后的日子里，共买了5把锄头，都是不见一把又买一把又一把的。
卖五金的老板是外子一起做生意的伙伴，一直看到我买锄头，就当着外子的面问我：“你家里有很多草吗？怎么一直看到你太太买锄头？难不成你们把它们吃了？”
我只笑而不语，看着外子。他心里应该比我清楚那是为了什么。
等最后一把锄头又不在屋后时，我才停止不买。
当时的心情的确是很复杂。
跟枕边人也不提了，他肯定又是叫我去买新的。
不买的当儿，不知为何会出现两把（不同时间出现）“残废”的锄头（手把快要断的样子及另一把手把已断成一半的）在屋后。
我照样拿着它去除草种花。
好锄头坏锄头都是锄头，只要锄得掉杂草，就是好锄头！
去年，移居到古晋住的小姑送我两个铁片，我到五金店又买了两条木手把回来。这一回不敢再拿去给四哥弄了。自己在屋后找薄木片，勉勉强强还可以帮我锄锄草，才了却我的心愿。
以为永远见不到我的那些失踪的锄头了，却怎么也想不到我的第一把锄头会在两个星期前又回家来了！让我想到中国以前那些见不得世面而深藏皇宫的宫女们，她们的命运竟然比我这把锄头更衰。
今番见到它又出现在眼前，真是又惊又喜。
我待它像是离家出走而又归家的孩子一般地接受它。
除了手把及铁片上掺有洗不掉的有石灰疤外，它的铁片也变得很薄要断的样子。
如果不是失踪那么多年，我想我会很有信心地带它去四哥家，跟他的锄头做个比较！
因为锄头的事，也情不自禁地想到先父的10多把锄头来。当年他把它们放在屋后的墙壁边。一有长工来做工，只一下子工夫，全部锄头都离了队，到胡椒园里上班去了。到了天黑太阳下山，它们才回家！
从来没听过它们会失踪，像我买的那些锄头那样！
如果说我这20多年来的心情平静得如一池春水，那是假的。
只有失了东西的人才知道痛在那里。
因此，当有人告诉我他们家进了小偷的时候，我不惊讶。
主人家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失去的东西落在谁家。心里除了惋惜外，别无他法。
而我，明明知道它们在那里躲着，却不敢讨回（为的就是家和万事兴那一句名言），那才是真正的心里战术呐！！
没有遇到这种事情的人是没法子体会到的。
22年的婚后日子里，所尝到的失落感及容忍，真的把我磨成了一个忍着不出声，但尽在文字里找寻平衡的人。
幸好我以写来发泄我的愤怒或喜悦情绪。
当然，最要紧的是我没有跟忧郁症打招呼！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