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November 22, 2006

(140) 父亲的扁担

(1995年1月1日 马来西亚日报年刊 散文组第二名) RM120


小的时候,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会有那么多支扁担。一共有五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其中一支扁担,好像只有二哥专用似的。二哥是家里兄弟姐妹之中最强壮的一个。所以,就那么地成了父亲种胡椒的最好的助手。除了挑泥土及施肥外,二哥也是个帮忙挑两珍井水的人。
从很早到九十年代,我们一家食用的水就是来自井水的。二哥每天早上挑一次,晚上又挑一次。我们的屋子是建在小山坡上,而水井是在山坡下。每霉挑一次水,二哥总会在半山坡山坡上休息一次。话说二哥用的扁担大多数是用来挑水用的。不过,偶尔,四哥也拿了去挑点心(比如绿豆汤啦粥啦糕啦在一边,另一边的扁担挂着一篮的碗碟筷子汤匙等物)去椒园给做工的人食用。
另外一支比较常用的扁担是用来挑小便及大便用的。当年,我们施用的肥料只买来放胡椒的。其他各种各样的果树则是用这两种排泄物。每次那个装小便的大桶子要满的时候,父亲就会提醒大哥哥们要拿去放果树了。只见其中一个大哥就会去拿一个专装小便的铁桶。去大桶边,把小便一瓢又一瓢地往铁桶里放。另一边手则去捂住鼻子。那种放了多天有时甚至放了一个星期的小便,其臭味可想而知,是其臭无比的。而另一个哥哥则去大门後拿出那个两便都没挂住东西的扁担来。把铁桶往两边的扁担中间放。一人一边地把扁担往肩上放着,往果树的方向一步步慢慢走去。不然会把桶里的液体给泼在身上,那才是不好受的哦!所以要像淑女一样走路才对!到达目的地时,也要两人合作地慢慢地把铁通给放平在果树旁。然後再把铁桶推倒似的,让小便全部能倒在果树的四周。当年的红毛丹树,就是喝着这种肥料长大成大棵树的。除了小便外,红毛丹树也有放过我们的大便。说小便是臭的,但那大便的虫更是看了惨不忍睹!只见一堆堆的踊虫在蠕动着。我们也是那样一桶桶地用另一支比较大的铁桶来装。未拿之前,有哥哥们已把洞挖好在果子树的两边。等一个洞倒下两桶的大便後,另一个哥哥就会把挖在一边的泥土慢慢地给推下洞里,然后把洞填住。用这种法子用了相当久,直到二哥在住家请人来作了卫生厕为止。我想以父亲这个来自中国的施肥法,的确给父亲省了不少买肥料的钱!
还有两支扁担,很少见到父亲拿来用。
两支都是放在父亲的睡房里。一支在他睡房的大门後;另一支则放在他床头的一个角落边。
在父亲的晚年里,我们作他小儿女的,时常轮流帮他收拾床被及打扫房间的。在母亲早年去世後,父亲变得更加孤独。几个大哥哥及大姐姐们出国求学的求学,结婚的有之,也有的则是脱离大家庭生活而在老家外另筑小家庭。那老屋里只留下二哥一家,父亲及我们六姐弟。
记得有一次,我帮父亲点灯(我家离大路很远,请不起电流)时,见到父亲坐在安乐椅上向着小河边的,好像在沉思似的。我点完了那盏油灯後,见到父亲的疲倦寂寞样,心里很难过。走去他床边,把大被子往床里摇了几下(赶蚊子的),就把蚊帐放下来,不让任何蚊子再有机会飞进去。
也是在那个时候,见着了父亲放在床头的那支扁担。曾问过父亲那是拿来做何用的。父亲就在那个时候跟我说了。
原来父亲早年跟着他的叔公从中国的一个乡下,来到了遍地是金的南洋来。坐了将近三个月的船才抵达泗里街。一路上,他们一行十多个人遇到了不少的强盗及小偷等的人物。身外物被抢的抢去,该好命没给他们拿去。起先,父亲跟着他人去做苦工。什么工作都做,只要三餐有着落。後来的后来,父亲才自己把家园给建立起来。
把扁担放在床头,乃是怕有人来偷东西而可以对付对方的唯一的武器。「在中国的老家,你的祖父就有放了好几支在屋里的各个角落,好对付坏人!」父亲曾经这么地跟我讲过。
由此可见,父亲其实也是性情中人。外表严肃的他,内心里却也是顶想念那些他在中国的亲人………。
而父亲的第五支扁担,则搁在客厅里的大门後。有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会拿来玩。父亲若见到,他一定会劝我们不要玩。」那是拿来打坏人的!「他每次都是这样讲。
父亲的扁担,在我离乡背井後的那几年里,也不知去了那里!为由始到终没去问一下二哥。我只觉得已是一段很遥远的往事。
30多年用的东西,想大概也烂掉坏了吧!
而在同时,也很久再没有见到任何的扁担像父亲那样顺眼了。
是一种怀念吧!
这种思念父亲的情怀!

(24/1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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