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2月23日 269期文苑版) RM17
我有很多外婆。然而我却从来没有见过我自己的外婆,那个生我母亲的女人。
我之所以说我有外婆几个,乃是托亲戚之福。
我们华人子弟对于称呼方面,很有奥妙之感!很多时候,我们会跟着家人去称呼别人,特别是小辈一类人物。有时也有长辈的。
我叫第一个外婆是二嫂的妈妈。她是个足不出门的典型妇女。基於家住在山芭那离开市区很远的地方,她甚少出来街上买日常用品。一切有必要用到的东西,都是二嫂的父亲出门办会的。听二嫂讲他们家种有各种各样的蔬菜及养有各种的家畜。菜肉都是自供自给。
因此,二嫂这个母亲常常是留在她自己的家里。我见到她的第一次是二哥结婚那天。有听到家人悄悄地指向她,轻声地说她就是二哥的岳母。第二次见到她时是当二哥的大儿子出世後不久的事。她来时,我的父母亲都站在大门边欢迎她来。只见她小包大包装满一个大竹篮子;另一边则是挂着一个大笼子。里面装着鸡鸭,唧唧咖咖的,非常地吵耳。一共有几只我倒没有去计算过。只记得她走得一脸尽是汗。一到我家,就把扛在肩上的扁担放在石灰地板上。说着广东话参一点点的华语客套话。喝了母亲捧上的一杯水後,她就随着二嫂进房细谈。二嫂把门关上及锁上(我们跟在后面,不得进门,只听到「骨碌」一声门锁上的声音)。当时能纪小不懂事,还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她们的对话。「还卡罗还基罗」地尽是广东话,一句话也听不懂。只听到她们讲话句子後面会拉很长的啦罗之类的声音。从不曾听过这种声音的。也在门外听得津津有味。有时还跟弟弟妹妹们作鬼脸。不多久之后,就听到二嫂哭泣的声音,然后是她母亲的。不懂事故的我,跑去父亲房里跟父亲讲她们哭的事。母亲在旁听了就说二嫂不知为何事而向她母亲诉苦。而我的父亲则轻怪二嫂不该哭。「实在不好看!」我听到父亲这么讲二嫂。从而知道大人们也有其痛苦的一面。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学侄儿们称呼二嫂的妈妈作外婆的。从来没叫过的,初初叫时是非常不习惯的。多叫几次後,反而叫得顺口极了。只可惜不会讲广东话而始终没有和她深谈过。见面时,叫了一声外婆後就只以微笑来回答她的关心。
二嫂的这个母亲给我的印象是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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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结婚时,我已念小学了。
他一结完婚,就上诗巫的公教中学教书。而三嫂则是在政府医院当护士。
三嫂的母亲在早年时,大多数是居住在沙巴。偶而有回来诗巫三哥处。我不曾见过她。只听到三哥跟父亲提起时会讲几句关于她和三嫂一起住的事。
后来,三哥的台湾文凭不受承认。三哥转行去泗市开杂货店。在市区里租了一层楼。去三哥家居住过宿时才见到了她。一个身材高大及肥胖的乐观妇女。她很会笑,笑得呵呵声。她也很喜欢听我们几个讲话。偶而也会发表她的宝贵意见。我们作三嫂的小姑小叔的,都很喜欢和她聊天。她一脸慈祥样,很得旁人亲近。
而她是我一生中感到最可亲的一个外婆。虽然她已逝世10多年了。然而我还是非常怀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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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结婚时,父亲是不大满意他的这一头婚事的。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四嫂的妈妈在双方谈论婚事的时候,讲了一句很露骨的话:「我妈妈讲她的女儿不是白白送给你们家作媳妇的。她讲她要拿回一笔钱!」来讲的人是四嫂的大姐。
父亲在事後对姐姐提起此事时还是很不高兴。「嫁女儿的那里有把钱讲得那么地明显?,是父亲感到最不舒服的一件事。
以父亲的性格来讲,他的一生都在省吃节用的日子里。钱财,对他来讲是很宝贵的东西。他是不轻易地让他的子女有乱花用钱的习惯。因为这样省法,他才有了他自己的家及一片农作物。如今,却亲耳听到人家那些坦言要钱才嫁女儿的事,怎不叫他心惊肉跳?
事缘当年母亲已去世,留下我们几个小儿女。父亲很不放心。然而四哥一副非四嫂不娶,父亲只好答应婚事。
四哥婚後不久,就吵着要分家,然後搬出家门到外面另筑小窝。这无疑给父亲一个打击!在父亲的心田里,始终抱着那种几代同堂的观念。然而,四个结婚的儿子里,只有二哥留下跟父亲。
四嫂的母亲不曾到过我们家过。倒是四哥在外面住而我们去拜访他时在他家时常碰到她。在我的小小心灵里,我是蛮不喜欢她的。因为她的那种「过份的关心」使我有种不喜欢和她亲近。每次见到我时,总是在我面前说我家人的不是;从我父亲的利害起到我姐姐的不是为止,她都要问我要答案。说真的,我打从第一眼起就怕她。当然,她会知道我家的点点滴滴,四嫂是第一号人物。
听姐姐(自从母亲去世後,姐姐是一个最疼我们五姐弟的人)讲,当她有一次跟姐夫拍拖去村里的唯一戏院时,刚好见到四嫂的妈妈及她的两个姐姐在其中一间小店里。见到姐姐,那作外婆的招手叫姐姐去她那儿。姐姐基于尊敬长辈的,就走近她们。外婆竟然指着姐姐的鼻子说:「你不要以为自己很利害,可以照顾你弟弟妹妹们起居生活,年可管不到我女儿!」姐姐听了一头雾水。回家跟我们提起时,双眼有泪水要流出来的样子。我们听了个个都难过。想不到一向疼我们的四哥,也在婚後不常回家了。(就是到了今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四嫂的妈妈会那么排坼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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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嫂嫂(共有六个)中,要算是五嫂的妈妈最看不起我们了!想起五哥订婚那天,我们从泗里街上诗巫参加,,住在五嫂的娘家里。时不时地,总是觉得她的一双眼光一直跟着我们五姐弟似的。「手洗干净了没有?脚洗了吗?鞋不要穿进来,放在外面!不要把报纸放在沙发椅上看!」等等的话。我始终没忘记!若不是看在五哥的订婚日子,我们会跑回家的。在那儿,一点自在感也没有!倒是外公一脸慈祥样,一直活在我的脑海里。「阿姑,阿叔,要吃饭了!进来坐。坐这边!(一边拉着椅子,另一边则邀请我们上座)L来!一起来!」
只可惜,他去世得早,不然我会多喊他几声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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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嫂是新加坡人,我因我因而没见过她妈妈。
而小弟媳上新山人,我也没看过她母亲。
婚後,跟这些娘家的外婆疏远了。
在婆家,又有了新的一批我要叫外婆的女性。
两个妯娌的母亲很少来泗里街。既使有来,也是客客套套地点点头,微一个笑容,如此而已。
倒是外子最小叔叔的岳母时常来。我和她有比较深的来往。基于她的女儿与我们同住在同一屋檐下,所以每次她来时,我和她多多少少会在一起相处过。这个从小就跟婆家人一起从中国南来的小女子,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妇女。像所有古早的女人一样,她的一生一世都是为家庭而忙,而活而终。
我在婚後的头几年里,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想念我的母亲!娄次见到婶婶陪她母亲谈天情景,就非常地羡慕!想到自己在10岁那年就失去了母爱。而婶婶这个快60岁的女性却还有母亲相陪,很是幸福。
今年的九月间,婶婶的母亲舆世长辞。我难过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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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外婆中,我最怀念的是三嫂的妈妈及婶婶的母亲,虽然两者都已去世,但她们的一副慈祥面孔还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而一生最感到遗憾的一件事是,我不但没有见过那生育母亲的外婆,我甚至连她的一张相片也没有!问过母亲,在小的时候。母亲的答案是:「当时在乡下,是不作兴拍照的!」婚後的我,从各嫂嫂及她们母亲的点点滴滴生活中,学到了唯一精华的处世态度:「永远不要去批评婆家的人!你既然嫁给他们家中一个家庭成员,那表示你爱他如己出。他的所有家人,为什么不能爱屋及乌呢?待他的姐妹为你的姐妹,天下就不会发生姑嫂不合!」还有一点就是:「自己婚姻生活有什么不愉快的,让自己跟自己的枕边人去解决。千万不要叫自己娘家的兄弟姐妹出面,因那么一来,不但越帮越忙!同个时候,自己的丑事也会跟着丑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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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外子谈起自己要成为两个女儿的子女们外婆时,外子笑说:「你一定不是个好外婆来的,因在你心目中,只有书及写字才是你最爱!」
我说:「那好罗!我就没空变成唠嗦婆了!」
我对两个女儿讲我将来不会帮她们看孩子。「我要到处旅行!」我说。
两个女儿听了同声说:「我们不要结婚!你也做不成外婆!嘿!」
(5/1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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