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1月14日 357期文苑版和
1996年11月21日 358期 RM30
自从那唯一女儿向她诉说堂嫂不准她回娘家的事项後,何美珍这个作母亲的就非常不高兴。
「她那里有那个权利?不许你回家来?我告诉你阿母去!」何美珍对她女儿露露说道。
「妈,不要啦!等下会把事情闹大的。堂嫂叫我不要带两个儿子回家。她说我的孩子会弄她孩子被她打。这一点我就非常的担心。」露露求她妈妈不要小题大作。
「我不管!她没有理由可以命令你不许回家。那个大屋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美珍很生气地说着。
随着,她就拿起电话。泼了住家的电话号码。「是嫂嫂吗?我跟你讲一件事情。刚从露露跟我讲你家的刘小玲命令露露不可以回娘家。不知小玲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说么嫂嫂,露露现在还在哭呢。实在是太没理由了。你说是不是?我和你妯娌一场。我们都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几十年。被小玲这么一讲,我是很难过的。」
作嫂嫂的黄宁馨一听到何美珍这么一段话,也确实吓了一大跳。小玲怎么可以讲露露这个堂小姑呢?
「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待会儿我去问小玲看看她怎么说。」黄宁馨心里有点波动地对美珍说。
美珍听了就挂上电话。
「看小玲怎样讲。最好你阿母会把她骂一顿我才甘心。」露露听到她母亲这么讲。
有妈妈的孩子真是一个宝。不管孩子长到多大,在母亲的心目中,他永远是小孩子一般地被妈妈保护着。
露露就是如此的有一个保护她有加的母亲。她是个幸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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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玲股起了百般的勇气,才断断续续地把电话讲完。那是经过不知多少个失眠的夜晚想出的话。她也曾经想过一些後果。那不外是让孩子们继续相处在一块儿,让一切生活点滴龙凤倒转。然後是小玲一个人独自在烦恼孩子不听她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问题的存在。如果不讲出来,也许两家人会若无其事一般(其实是苦恼的一面)地好好相处。可是,这么一来,小玲会更加烦闷及不安。因为这样,小玲不得不打电话给露露。
「喂!是露露吗?我是小玲。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好不好你以后少带你大儿子来找我的孩子玩?特别是白天里!我家的孩子很贪玩,常常和你的孩子玩到忘了时间吃饭、冲凉及读书写字。两个人又常常联合起来欺负我其他孩子。他们时常向我抱怨我的老三不对之处。我感到很烦!说真的。」小玲滔滔不绝地把话讲完。间中,她停顿了两三次之多。讲这种话是很难的。自古以来,讲实话都是比不上讲谎言好听及顺耳的。
露露在电话的另一端,只回答着好好好的话。回答时是笑嘻嘻的。非常有风度。
小玲以为对方听了她的一番话是怀着愉快的心情的。所以很放心地等着有改革的日子。
却没想到,只一个晚上功夫,她婆婆也知道了此事。
婆婆待小玲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亲切。
发生了这种事情,宁馨只轻言细语地对小玲说:「你昨晚打电话给露露了,对吗?她妈妈刚才有打电话讲给我听了。你实在不可以阻止她回娘家。这个大家庭住的不止我们一家,她爸爸也是有份的。这一点你就不对了。」
讲到这些时,小玲惊愕极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并没有讲这么直的话。我只是叫露露少在白天里带孩子找老三玩而已。妈,你也见到的。老三重友轻手足的。常常跟他人联合起来欺负其他姐弟的。我好讨厌天天夜夜听到哭声的。」
小玲很害怕周末或放假的到来。每逢一到这几天,她就提心吊胆。不知孩子们又会闹到怎样的地步 - 常常是不让小玲两夫妻及小玲的68岁婆婆有个安宁的午睡。不然,就是要小玲跟着孩子的后面监视他们的行踪。有伴玩的幼小孩子总喜欢跑到花园去抓蟑蜢或蝴蝶什么的。小玲在报刊上见多了会吃人的大蛇。所以就很不放心他们四个年纪小小的小人儿在草堆里奔跳跑的。有时他们还结伴去那靠近篱笆大门的草场玩小石子的。露露时常把两个孩子放在娘家,然后独个儿上街去。而两个孩子就如此地跟小玲的四个孩子玩在一块儿。孩子有什么动静,只有小玲最清楚。他人不知晓的。这包括了露露。
不能好好地睡午觉是小玲一生中最恨!!中午睡不好,晚上就不能日常地看书及写字。那是小玲心中感到最不痛快的一件事。而这两件事又是小玲一生中最喜欢做的事情。
除此以外,小玲顶不喜欢她孩子只知道跟露露的孩子玩乐,而忘了每天必做的事情。任由小玲喊破了喉咙,孩子的回答总是:「我等一下才吃饭,我要跟他们玩先。」往往到夜深人散时,那已是晚上十点多。
为了孩子们的事,小玲不得不扮个坏人样。把难题说出来。让彼此有深一层的认识。
「孩子玩在一起时都会吵吵架的。相当年,你家公的几个兄弟的孩子们都是交给我去照顾。他们作父母的都留在外坡做工。日子也是如斯地过。」宁馨娓娓地道出她当年的不幸事件。
小玲也曾听过这些往事,那是她枕边人对她说起的。志光还告诉她说:「我们是大家庭来的。我妈妈她一个妇女人家,要煮全家人的饭菜。又要作家务事和照顾十多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她忙时就会抓我们几个兄弟来打。她因而忽略了我们的教育。」
宁馨跟小玲是两代人之间的人物。
小玲不希望她婆婆的那一代事件又在她这一个新生代出现。那会对自己孩子是很不公平的。她也不希望会为别人而活,而没有了自己的立场。快乐,是要自己去找寻的。他人帮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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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美珍从那个时後起,就泠淡多了。特别是多小玲这个她妯娌的媳妇来讲。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切地对待小玲。常常是小玲先跟她打招呼後她才有反应的。总是泠冰冰一张脸。
在美珍心目中小玲是个可恨的人物。是小玲的一个电话,害得她跟露露不能晚晚相聚在一起。不能母女连心地聊个天南地北。
她恨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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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露露甚少在白天里把孩子交在娘家。不过她还是如婚後的日子一样,天天回娘家吃晚饭的。吃完晚饭,她也不再逗留很久,像以前那样。显然地,生活点滴有了改变。
偶尔孩子跑上楼,作父母的,就会当着大家的面喊他们下楼来。他们多数是大声地叫着。
「你妈妈是坏人一个。她不让我们去你们家。她也不喜欢我们进去你们的房间玩。」有一个傍晚,小玲很惊愕地听到露露的大儿子跟她第三个儿子讲这一句话。
大人的问题,实在不该让孩子们知道的。
又一天,小玲的小儿子说:「都是妈妈不好,不让他们来!害得我不能和他们玩!」
小玲听了,很不是兹味儿。
为了孩子们的事,双方家长都『受伤』了。
孩子们也从中被影响。
小玲的心情是复杂的。
人际关系就从此被炸弹炸掉一样,弄出千疮百孔来。有破镜难圆的样子。
小玲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种地步!
第二天傍晚,小玲无可奈何地走进婶婶的厨房对露露说(同时也趁着机会跟何美珍这个婶婶说):「露露,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俩会为了孩子们的问题而有了隔膜。我决没有那个意思的。我只是希望两家的孩子不要太常在一起而已。特别是白天!这个家也是你娘家来的。我那里有权利叫你不可以回来呢?我才是个外人呐!」发着抖,小玲把话讲完。
原以为露露会为过去的错误而求小玲原谅。
然而,事实不尽然。
「我的孩子从不曾在白天来过!他们要上补习班的。来的时後都是在傍晚时分。他们也很少上你们的房间玩。每次一来,他们都是在花园里玩的。」露露非常委屈地说。
在一旁站着的美珍帮忙讲话地说:「就是么!他们都在楼下完玩的。」
小玲很意外地听到那对母女所说的话。她们显然在怪小玲多事,随便乱讲话似的。在那个时後,小玲还差点讲出周末及放假时不能好好睡午觉的话。然而她强忍着把一股儿的话给吞进肚里。
「要解释什么呢?她们母女俩都说没那回事的。好像事情发生是我小玲一口捏造出来的样子。」小玲只好忍气吞声。到了後来的後来,她都没再为此事而强辫过什么或要解释些什么。沉默是金,是小玲觉悟的事。
多少个周末,小玲及志光坚持计划地要带四个孩子上图书馆或上街逛逛的,都没成功。两个小孩子冬冬及维维说什么也不去地说:「我要跟他们玩先。我不要跟你们去。」甚至一家子去游泳也成了永远不能如愿以偿的事!
为着孩子们的喜爱,每个作父母的都会成全。小玲和志光也不例外。舆其看他们恋家不高兴出外玩乐,不如给他们一片天空。尽量给他们一个愉快的家庭背景。见到他们快乐地成长,是父母们的所有幸福。可是,功的背后,都要付出一些代价!孩子们只视他人为玩的目标。吃饭冲凉睡觉及做功课等等项目,总是要让父母生气。一顿打骂後才一一行动着。不知不觉间,有了六年的历史。两家人都不想改变它。为的是害怕会突破传统,弄得两家人不合。是小玲感到唯一不安的地方。
这一次,小玲是因为不能忍受一切才道出真实来的。她不喜欢这样为别人着想而弄得自己不快乐,的那种为别人而话的日子。
其实,小玲顶怕两年前的事还会重演一次。那是当冬冬才两岁的时後。四个小不点在篱芭门前玩。只一会儿功夫,小玲就见到冬冬走在马路的中央。一架德士司机在紧急关头即停下了他的车。车和冬冬之间只相差了一尺半的距离。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形是多么地危险。作妈妈的对此事很耿耿于怀。只一转眼功夫,冬冬差点就成了轮下人物。到今日,小玲还念念不忘那好心的德士佬。她希望她有那种向他道谢的机会。然而,因着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当时的她只紧张着冬冬的安危,没有顾及其他)。所以小玲一直都没有见到那个好心人。
虽然冬冬如今已上幼稚园读书,可是他还是需要小玲全心全意去照顾。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常常会跟在他哥哥的后面跑。如果只有哥儿俩玩耍,作妈妈的总会在他们左右。小玲很少会让他们去楼下玩的。更不必说会在外面篱笆门前玩的事情发生。是自个儿的孩子会比较好管。要骂要打可以自如下手。如果加上露露的孩子,小玲常常不敢做得太过分。骂多,自己孩子会反感,更不用说是他人孩子了。
如今,随着报刊上的拐儿童事件的发生,更是令小玲手忙脚乱。一刻也不肯轻松地让孩子们去楼下玩去。总是害怕有不幸的情发生。那可是一生一世的後悔事啊,如果发生事情的话。小玲惧怕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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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新年的脚步近了。
志光带着两个男工人把整间大屋子上上下下洗涮一番。年年如此。
四个孩子也参与了工作。一家大小洗得乐乎乎的。不时地,会传出他们嬉笑玩水的声音。让小玲看了非常高兴。她重视家庭和谐的生活,胜过一切物质生活。
婆婆宁馨则在厨房里作些年糕之类的食品。小玲在旁协助。婆婆的慈爱,让她得到温馨的母爱般的情感。那是小玲一生最爱。早年失母爱的她,竟还能够在她上了中年时,得到婆婆的喜爱。两人相处得很是愉快。不明白她们关系的人,还以为她们是母女关系呢。
小玲非常重视这一段所谓缘分。
宁馨的两个儿子从外地赶着回家来吃团圆饭。他们都带着他们各自的家庭来。一下子,一间偌大的屋子顿时热闹起来。孩子有孩子们的玩乐天地。大人么因多月不见面,所以也就在相聚时刻问长问短地聊起天来。
志华是志光的大弟。他是个很重感情的男子。他长得很高大英俊,很有人缘。待人方面,他长得最像他父亲。对待假若有如自己。是个相当乐观的人。
问候好宁馨,志华就走去邻房找婶婶何美珍。
「怎么不见露露来帮你煮菜?」志华一见到婶婶,就开口问。
「她不敢来了。你的嫂嫂命令她不可以来!」何美珍很痛苦似的说。有点虚假做作。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嫂嫂怎么可以这样傻?这样笨的人都有!」志华不明所以,只听婶婶的一面之词。
「就是么!这里是她的家,叫她不回来她那里能够?」何美珍加油加醋地加一句。
就在此时刻,小玲刚好拿着一桶衣服进洗衣机的房间洗衣服。听在耳里,小玲很难过。她没有讲什么话地做她的工作。
小玲知道也明白,往后的新年期间,她一定会没好日子过。亲戚们一定会给她一个个脸色看。两天前,露露的三个弟弟及弟媳从外地回乡过年时,小玲就领教过他们六张不高兴的脸了。在往年里,他们会愉快地叫她「阿嫂阿嫂」的。不然也会来个「嗨」一声作打招呼。
今年。不同。
再加上志华志明的,小玲会忍不住的。
幸好,後来是婆婆跟两个儿子及媳妇们讲清楚,他们恍然大悟。
宁馨的第二媳妇美玉就非常支持小玲的做法。
「孩子都是会这样的。常常是跟对方很好然后对自己的手足不和。自己的孩子若不好好管教,我们再努力赚钱也是徒劳无功的。生养他们,就是让他们有个美好的人生。不然,若他们走上歧路,那我们倒不如不生下他们。我了解你的情形。你这样讲出来也好,不必闷在心里不痛快。他们不了解,因为他们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形过。」美玉讲出她的感受。
小玲听了,很是安慰。说来说去,还是女人会比较有女人的想法,会比较了解事件。
志光就不同。
当他知道小玲这么做时,他却说:「你太紧张了一点。忍耐一下不就没事了吗?何必要打电话给她呢?大家相处就是靠默契。如果因为一件小事而钻牛角尖。这样的日子会很难过的,你知道吗?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第二次类似的事,好不好?让人家讨了便宜不要记在心里。只要我们没有占人家便宜就对了。」
说得小玲心里也蛮不过意的。
凡事都是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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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美珍的房里。
她的四个孩子四个媳妇都坐在各自的椅子上,跟母亲向聚聊天。诉说别後的点点滴滴。谈到小玲的事件时,美珍更是不厌其烦地把一切来龙去脉又滔滔不绝地讲一遍。
三个喝了洋水的儿子听後,脸上各自出现了很不甘心的样子来。闪在他们脑海里的一句话就是:「姐姐被堂嫂欺负了。」
只有大儿子站在中间,不给众人讲好话。他明白一个妇女人家是如何艰难地把还孩子照顾好。他自己已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给他无比的累及疲劳。虽然间中也有愉快的一面。
「妈,事情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大家都不想的。你不要再像任何广播员那样四处报告了。人家堂嫂一向以来都是默默无言。反而只有你一个人四处传播。这个讲那个说的。我想小妹也有错。她常常把孩子丢在家里就自己跑掉。我听阿花讲有一次他们一家大小要去丹章马尼游玩,东西都已经预备好要出门了,小妹却把两个孩子放下来,自己驾车而去。事先也没来个电话说这一件事。竟然把堂嫂当奶妈。那次,堂嫂和两个小儿子就没出外。两个男孩子都因为小妹的孩子来而都取消不去。你们想想看,人家堂嫂怎么不会生气?罗马城也不是一天就建好的。把痛苦加在人家的身上,人家也会讨厌的。」四个儿子里,只有这个大儿子有点同情小玲。他自小就受独中华语教育。
志忠留在家里的时间比其他三个弟弟多。因而会比较多了解情况。他也曾一度不喜欢堂嫂讲自己的妹妹。不过经过他太太阿花一番解释後,他才了解情形。
「她反正在家没做什么事。看多两个孩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以前你们的阿母(指伯母)还不是这样地把你们拉拔长大?她婆婆就没有半句怨言的,还十分乐意的样子。」美珍说。
「就是么!人家作婆婆的还帮忙照顾十多个孩子。她只多两个就大声小声说。实在太不像象话!难怪姐姐会生气。」志生是志忠的大弟。
「我们家十多二十多年就是如此平安无事过。就只有她不能够!这分明是跟姐姐过意不去么!」志兴插上一句话。
「我想堂嫂有她自己的苦衷。我和阿花时常见到她上图书馆。我想大凡爱看书的人都不喜欢有人干扰她。那种情形就好像我在观看『龙兄虎弟』时,最不喜欢有小孩子在旁吵我一样。叫小妹以后在白天少带孩子来不就得了!有的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监督,他们是很顽皮的。小妹两个孩子总喜欢跳我们的床。去人家房里他们有没有照样跳?小妹是一点也不知情的。人家就没有讲出来,就是很给面子的了。」志忠又讲了他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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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
渐渐地,不愉快事件慢慢消失在空间里。消失在孩子们心目中。也包括了大人们。
孩子们似乎忘了先前父母的话语,跟三个月前一模一样的活动又重演了。他们跑来跑去,玩个不亦乐乎。作父母的,不再大声小声地叫着孩子们(其实是故意叫给旁人听而已,小玲心里想。)走前来。他们好像已忘了。
小玲看在眼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喜的是,两家人好像都不提旧事地彼此再建起美好的关系。当作不曾发生过什么不如意事一般。
悲的却是,孩子们的心又野了。特别是小玲心目中不听话的大儿子。
尽管各人不当一回事地让日子一天天逝去。然而,在小玲的心目中,那是一首沉痛的歌。是让她永远也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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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爱,就是如此的沉重。
由开始到终点。
从不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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