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3月6日 372期文苑版） RM15
一条金手链
自从回到乡下後，一切都变得不习惯起来。时间才五点多而已，包素美就已经睡足。再怎么合上眼，也是睡不入眠。她静悄悄地把身子支撑起来，不敢惊动身旁沉睡的老伴。然后到厨房煮粥吃。
以前，素美一向是早起的。那个时後，她是住在小儿子家里。儿子媳妇都是上班一族。因为这样，素美就发誓要帮他们的忙。虽然那作媳妇的曾经讲过她能够胜任早餐的预备工作，可是素美就是疼他们一家。常常把一切家务事抢过来代做。不知不觉，素美已在儿子家住了两年多。不时地，她会在周末期间回乡下一趟。只逗留到星期日早上，她又会急急忙忙地赶到儿子家。只有此次，竟在星期二那天就回家来了。任刘子华她的老伴如何地问她，素美就是一言不语地不讲一句话。见到老妻一声不响的样子，子华就心知肚明。
老夫老妻半个世纪了，子华多多少少也会猜得到那一定是出了事儿。两天以来，他一直没有再问素美发生什么事。倒是他的老妻不时地用长袖衣擦双眼。躲在房间里的双人床上。那是子华假寝躺在床上，见到的。
像今天早上，子华又见到素美早早起床，静静地一步步走向厨房去。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逃不过子华的双眼。
XXXXXX
包素美涉蹑着脚尖进厨房。这么早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老伴不会那么早起床吃她煮的任何食品。第二儿子儿媳妇一向是迟起床的。从前胡椒有好价钱时，他们还会在早上七点左右出门到胡椒园去。如今它的价钱竟然提不起兴趣来。所以他们常常是等阳光露白时才拖着懒散的身子起床。既时素美在家，他们也是迟起不误。
没有事情好做，素美就想煮一锅鸡肉粥给家人吃。就好像当她在小儿子家那样。她洗好三份之一牛奶罐的米下锅後，就走近冰箱拿一只鸡腿出来解冻一番。事後，她就坐在饭桌旁等着白米煮成粥。等着把火搅小。等着火喉慢慢地把一锅粥煮得恰恰好。
等得无聊，她把手放进她睡衣的一个口袋里。一下子，就给她抓到一条手链。就是因为这条手链，使她下决心要离开小儿子的家。也顾不得家人的反对。
XXXXX
刘子华有三个儿子。
除了第二个儿子在家跟他一起作农外，其他两个则在市区里做生意。
他一向住在乡下。他喜欢那儿的新鲜空气，及那种不争不吵的环境。
他的老伴就比较喜欢热闹。说什么小儿子身体弱要去他家帮忙。所以，小儿子婚後不多久，素美就去市区小儿子家住。
往往在周末时，老妻会回家来探望一番子华及他们的另外一个儿子。此次她竟在星期二就拿着行李回家来，子华就猜出事情的不简单。今日是素美回家的第三天。子华想他应该去问一问他的老伴一声，免得她又胡思乱想一番。
看一眼木板墙壁上的金黄色大手表的钟，子华见到时间还早，才早上五点四十五分而已。
「阿美，你这么早起床做什么？」子华见到素美坐在饭桌旁。
「没什么！睡不觉不就起床了！咦？你也那么早起来做什么？“素美问。
“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两天三夜了。你究竟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头不高兴？”子华瞄一眼老妻。然後慢吞吞地挨着素美左边的木椅上坐着。
「哗！好漂亮的一条手链！是你的吗？阿美。你什么时後买的？」说完，子华就把手链拿起来，放在他左手掌上。「相当有重量哦！」子华又加了一句话。
「是你那孝顺小媳妇送给我的罗！她说要报答我帮她做月子的酬劳！」素美蛮不喜欢地回了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
「怎么不高兴呢？佳柔也是一番心意啊！你一向不是喜欢有金链吗？以前，还怪我没有买给你什么金链的。怎么此次这么不乐观？」子华把眼光定定地看着他的老妻，不明所以。
「以前是以前，那里能够跟现在比？我倒希望她给我现款，好让我能够拿去还阿龙两夫妇的债！」素美低着头说。
「大儿子又惹你什么了？怎么你今天讲的话跟以往不同样了呢？我倒不明白了。告诉我，好不好？看你一脸忧愁的！实在令我担心。我们两个都已上了年纪的人了，再不可烦恼这个担心那个的。快乐要自己找啊！」子华很自然地把手伸出去，握住素美的手。
「你记得上次我在私人医院动手术的事吗？阿龙说一切手术费用由他独自去还。我亲耳听到他这么讲的。可是，上个星期六下午，我却听到他在电话里要求阿明及阿光也要分担出钱。佳柔叫阿明把对分的钱还给我。可是阿明就是如此跟阿龙过不去。两兄弟相见就如陌生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未结婚前，两人不是同住一间房间吗？还好得不得了。现在啊！唉！真使我看了於心不忍。若载我去阿龙家，阿明就是死也不肯。把我放在铁门外就跑了。等阿龙载我回阿明家时，情形也是一样的。怎不叫我看了伤心啊！」素美挣脱子华握住的手，擦一下双眼里要涌出来的泪水。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早点对我说？两个兄弟一定是被两个女人罗里罗嗦下才会那样。我说啊！你们女人家是这么小气。一点点事情也要在老公面前帮弄是非一番。」子华非常惊奇地睁大双眼。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後发生的事！总之，我在阿明家两年里，阿弄夫妇就不曾来过。有是只有几个电话吧1。唉！不知他们搞什么鬼！」素美如此回答子华。
「不行！我今晚一定要一一打电话去问一下。本是同根生的人，怎么可以闹成这个地步？对了，你刚才讲的是不是真的？阿龙真的要公司出那笔钱吗？你看你，吃了一大把年纪了。这种有关钱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讲一声呢？
我看阿龙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八成是他老婆这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甘愿吧。阿明那种生意想也不好做吧！现在竞争很利害。那条手链不便宜吧？」子华在分析。
「听佳柔讲那是她两个月的工钱买下的。她还叫她妹妹在新加坡买了给我。」素美手拿着手链说。
「呐！改天我就把那笔RM3200的钱拿去给阿龙。你花去的钱就让我们自己还吧！趁着我还在世，你说好不好？」子华拍一下老妻的手以征求同意。
「我也是如此的打算。只是这一条手链怎么办呢？我那天接收时，还把佳柔责备了一顿。我怪她那么会花钱买下没有用的东西。害得佳柔哭得像什么似的。我就是在她哭时拿着行李回家的。唉！现在回想一下，又觉得过意不去！」素美终於把事情的发生过程讲了一点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啊！佳柔第一次给你礼物就被你这样骂，怪不得她会哭。你也真是的。骂她做什么呢？她给你你就收下不就算了！」子华轻怪素美。
「我拿就是期望她会给我现钱么。刚满月的时後她就想要给我RM1000做报答我的。是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叫她不必给、作婆婆的那里好意思当场收下她的钱，是不是？她就是粗心，听不出我的意思。就私自卖了金链来。唉！这怎不叫我难过？」
「媳妇不比女儿啊！你心里想的她怎么会明白？算了。她送给你你就收下吧。再拿去还她的话她又以为你嫌它太小或是不喜欢的。关于那笔手术费，我过几天就送去给阿龙。你也不必想太多了。近来的糖尿病病情如何？有没有叫阿明带你去看医生？要定期去检查。不要再可惜钱了。有病就要吃药。」子华问素美。
儿子媳妇之中，从不曾问过素美有关糖尿病的。如今被老伴问起，一阵阵甜意顿时涌在心田。
「上个星期三我才拿去检查过。医生吩咐我要少吃甜一类的东西。唉！我可真不习惯的。什么咖啡精茶叶米录等的水，就是那么淡淡地喝了。米录没加糖还不要紧，可以喝得下。咖啡没甜味实在吞不下。我现在不敢沾咖啡精了。还有啊！我从小吃惯白糖粥也停止不吃了。唉！患上这种富贵病真是感到做人变得没意思！不能隋我的意愿去吃东西。很多东西都不可以吃那倒是真的。」素美说。
「不要紧的。幸好你会吃各种各样的菜。我跟阿光在菜园里种了不少的菜。以後你就跟我吃菜好了。我听老朋友讲，像我们这种年龄最好少吃肉类而要多吃菜才好。」
说着谈着，素美煮的粥也够火喉了。她把火关掉後，就跟子华一起走出大门外。那是他们向来的习惯。乡下空气好，子华就喜欢那种清新感觉。
「我们去走走看。」素美跟着子华步出家的竹门。
顿时，包素美清醒多了。
「儿女自有他们的生活方式。以後不要再去理他们的事了。跟着子华走完人生道路才是美好的。我看我会喜欢乡村的宁静生活。」素美想。
(18/10/96)
一条金手链
自从回到乡下後，一切都变得不习惯起来。时间才五点多而已，包素美就已经睡足。再怎么合上眼，也是睡不入眠。她静悄悄地把身子支撑起来，不敢惊动身旁沉睡的老伴。然后到厨房煮粥吃。
以前，素美一向是早起的。那个时後，她是住在小儿子家里。儿子媳妇都是上班一族。因为这样，素美就发誓要帮他们的忙。虽然那作媳妇的曾经讲过她能够胜任早餐的预备工作，可是素美就是疼他们一家。常常把一切家务事抢过来代做。不知不觉，素美已在儿子家住了两年多。不时地，她会在周末期间回乡下一趟。只逗留到星期日早上，她又会急急忙忙地赶到儿子家。只有此次，竟在星期二那天就回家来了。任刘子华她的老伴如何地问她，素美就是一言不语地不讲一句话。见到老妻一声不响的样子，子华就心知肚明。
老夫老妻半个世纪了，子华多多少少也会猜得到那一定是出了事儿。两天以来，他一直没有再问素美发生什么事。倒是他的老妻不时地用长袖衣擦双眼。躲在房间里的双人床上。那是子华假寝躺在床上，见到的。
像今天早上，子华又见到素美早早起床，静静地一步步走向厨房去。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逃不过子华的双眼。
XXXXXX
包素美涉蹑着脚尖进厨房。这么早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老伴不会那么早起床吃她煮的任何食品。第二儿子儿媳妇一向是迟起床的。从前胡椒有好价钱时，他们还会在早上七点左右出门到胡椒园去。如今它的价钱竟然提不起兴趣来。所以他们常常是等阳光露白时才拖着懒散的身子起床。既时素美在家，他们也是迟起不误。
没有事情好做，素美就想煮一锅鸡肉粥给家人吃。就好像当她在小儿子家那样。她洗好三份之一牛奶罐的米下锅後，就走近冰箱拿一只鸡腿出来解冻一番。事後，她就坐在饭桌旁等着白米煮成粥。等着把火搅小。等着火喉慢慢地把一锅粥煮得恰恰好。
等得无聊，她把手放进她睡衣的一个口袋里。一下子，就给她抓到一条手链。就是因为这条手链，使她下决心要离开小儿子的家。也顾不得家人的反对。
XXXXX
刘子华有三个儿子。
除了第二个儿子在家跟他一起作农外，其他两个则在市区里做生意。
他一向住在乡下。他喜欢那儿的新鲜空气，及那种不争不吵的环境。
他的老伴就比较喜欢热闹。说什么小儿子身体弱要去他家帮忙。所以，小儿子婚後不多久，素美就去市区小儿子家住。
往往在周末时，老妻会回家来探望一番子华及他们的另外一个儿子。此次她竟在星期二就拿着行李回家来，子华就猜出事情的不简单。今日是素美回家的第三天。子华想他应该去问一问他的老伴一声，免得她又胡思乱想一番。
看一眼木板墙壁上的金黄色大手表的钟，子华见到时间还早，才早上五点四十五分而已。
「阿美，你这么早起床做什么？」子华见到素美坐在饭桌旁。
「没什么！睡不觉不就起床了！咦？你也那么早起来做什么？“素美问。
“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两天三夜了。你究竟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头不高兴？”子华瞄一眼老妻。然後慢吞吞地挨着素美左边的木椅上坐着。
「哗！好漂亮的一条手链！是你的吗？阿美。你什么时後买的？」说完，子华就把手链拿起来，放在他左手掌上。「相当有重量哦！」子华又加了一句话。
「是你那孝顺小媳妇送给我的罗！她说要报答我帮她做月子的酬劳！」素美蛮不喜欢地回了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
「怎么不高兴呢？佳柔也是一番心意啊！你一向不是喜欢有金链吗？以前，还怪我没有买给你什么金链的。怎么此次这么不乐观？」子华把眼光定定地看着他的老妻，不明所以。
「以前是以前，那里能够跟现在比？我倒希望她给我现款，好让我能够拿去还阿龙两夫妇的债！」素美低着头说。
「大儿子又惹你什么了？怎么你今天讲的话跟以往不同样了呢？我倒不明白了。告诉我，好不好？看你一脸忧愁的！实在令我担心。我们两个都已上了年纪的人了，再不可烦恼这个担心那个的。快乐要自己找啊！」子华很自然地把手伸出去，握住素美的手。
「你记得上次我在私人医院动手术的事吗？阿龙说一切手术费用由他独自去还。我亲耳听到他这么讲的。可是，上个星期六下午，我却听到他在电话里要求阿明及阿光也要分担出钱。佳柔叫阿明把对分的钱还给我。可是阿明就是如此跟阿龙过不去。两兄弟相见就如陌生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未结婚前，两人不是同住一间房间吗？还好得不得了。现在啊！唉！真使我看了於心不忍。若载我去阿龙家，阿明就是死也不肯。把我放在铁门外就跑了。等阿龙载我回阿明家时，情形也是一样的。怎不叫我看了伤心啊！」素美挣脱子华握住的手，擦一下双眼里要涌出来的泪水。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早点对我说？两个兄弟一定是被两个女人罗里罗嗦下才会那样。我说啊！你们女人家是这么小气。一点点事情也要在老公面前帮弄是非一番。」子华非常惊奇地睁大双眼。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後发生的事！总之，我在阿明家两年里，阿弄夫妇就不曾来过。有是只有几个电话吧1。唉！不知他们搞什么鬼！」素美如此回答子华。
「不行！我今晚一定要一一打电话去问一下。本是同根生的人，怎么可以闹成这个地步？对了，你刚才讲的是不是真的？阿龙真的要公司出那笔钱吗？你看你，吃了一大把年纪了。这种有关钱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讲一声呢？
我看阿龙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八成是他老婆这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甘愿吧。阿明那种生意想也不好做吧！现在竞争很利害。那条手链不便宜吧？」子华在分析。
「听佳柔讲那是她两个月的工钱买下的。她还叫她妹妹在新加坡买了给我。」素美手拿着手链说。
「呐！改天我就把那笔RM3200的钱拿去给阿龙。你花去的钱就让我们自己还吧！趁着我还在世，你说好不好？」子华拍一下老妻的手以征求同意。
「我也是如此的打算。只是这一条手链怎么办呢？我那天接收时，还把佳柔责备了一顿。我怪她那么会花钱买下没有用的东西。害得佳柔哭得像什么似的。我就是在她哭时拿着行李回家的。唉！现在回想一下，又觉得过意不去！」素美终於把事情的发生过程讲了一点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啊！佳柔第一次给你礼物就被你这样骂，怪不得她会哭。你也真是的。骂她做什么呢？她给你你就收下不就算了！」子华轻怪素美。
「我拿就是期望她会给我现钱么。刚满月的时後她就想要给我RM1000做报答我的。是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叫她不必给、作婆婆的那里好意思当场收下她的钱，是不是？她就是粗心，听不出我的意思。就私自卖了金链来。唉！这怎不叫我难过？」
「媳妇不比女儿啊！你心里想的她怎么会明白？算了。她送给你你就收下吧。再拿去还她的话她又以为你嫌它太小或是不喜欢的。关于那笔手术费，我过几天就送去给阿龙。你也不必想太多了。近来的糖尿病病情如何？有没有叫阿明带你去看医生？要定期去检查。不要再可惜钱了。有病就要吃药。」子华问素美。
儿子媳妇之中，从不曾问过素美有关糖尿病的。如今被老伴问起，一阵阵甜意顿时涌在心田。
「上个星期三我才拿去检查过。医生吩咐我要少吃甜一类的东西。唉！我可真不习惯的。什么咖啡精茶叶米录等的水，就是那么淡淡地喝了。米录没加糖还不要紧，可以喝得下。咖啡没甜味实在吞不下。我现在不敢沾咖啡精了。还有啊！我从小吃惯白糖粥也停止不吃了。唉！患上这种富贵病真是感到做人变得没意思！不能隋我的意愿去吃东西。很多东西都不可以吃那倒是真的。」素美说。
「不要紧的。幸好你会吃各种各样的菜。我跟阿光在菜园里种了不少的菜。以後你就跟我吃菜好了。我听老朋友讲，像我们这种年龄最好少吃肉类而要多吃菜才好。」
说着谈着，素美煮的粥也够火喉了。她把火关掉後，就跟子华一起走出大门外。那是他们向来的习惯。乡下空气好，子华就喜欢那种清新感觉。
「我们去走走看。」素美跟着子华步出家的竹门。
顿时，包素美清醒多了。
「儿女自有他们的生活方式。以後不要再去理他们的事了。跟着子华走完人生道路才是美好的。我看我会喜欢乡村的宁静生活。」素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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