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0月14日 文苑版）
（1994年6月30日得了第五届文学奖散文入巽佳作）长竹
九月初，大妹从诗巫的「林子明文化馆」里代我借回一本由阿五（印尼作家）著的『扑满』书。此本书里有阿五写的几篇小说。众多故事里，我独对『扑满』一篇感到有感慨万千的感觉。读它时，好像见到自己的影子在里面一样。想当年，我们六姐弟也曾经经历过像书里的主角人物一样。我们把我们的私房钱全部送给五哥去念书。跟『扑满』一书里的作者及他姐姐弟弟有同感！
极少看小说的大妹在我极力介绍下，在电话里答应说她一定会把那篇小说看个仔细，好回味一下我们的童年………。
而我的这篇私房钱灵感，亦是当我看完两次『朴满』後所得…………。
那应该是我上小学六年级的事了。
记得很清楚的是，我家有两个哥哥在国外念书。一个是在台湾念医学学位的五哥，以及另一个在澳洲念机（木旁）戒课程的六哥。而幼小的我们个个不是念小学，那就是在中学就读了。我们每个月的生活费用及学费，都是父亲辛辛苦苦种胡椒卖胡椒及，请人割树胶卖胶片而得来的。然后非常小心地一一分配的。
话说正当五哥念最后一年的医学时，家乡的胡椒及橡胶价落了。而六哥则刚好念完他的课程，留在当地找工作做。虽然说费用少了，可是五哥在台湾的费用，顿时也成了父亲几晚以来失眠的负担！在父亲精打细算之下，认为用底价把几十包存放已久的白椒卖出去，是一件他极不甘心去做的事。
后来，是大我只三岁的姐姐想出了一个法子。
「我们把我们的全部私房钱拿出来给父亲。让他拿去寄给我们的哥哥念书，好不好？」姐姐询问道。
起初，我们都没有什么表示。
我们的私房钱，说起来毕竟是我们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一元一角地慢慢存起来的。家境并不怎么富有的我们，要存钱是极不容易的。常常是过华人新年时，父亲及大哥哥大姐姐们10元5元地给我们作红包送的。不然，就是帮四哥种黄瓜、拔草、施肥料、浇水及摘瓜拿去卖後，四哥分我们几元几角作分工钱来的。除了这些方法外，还有一项最使我们六姐弟高兴的是，每当我们手边留有7、8角的铜版时，父亲就会让我们跟他换一元的纸币。父亲一向以来都有每天早上上一次街上的习惯。当他上街搭巴士，及跟他几个好朋友在大哥的咖啡店喝茶聊天时，他都会用到铜版的。所以，我们也乐得跟他换那种非常合算的交易！
（今日再回想时，知道也明白，其实父亲的用意，是希望我们养成储蓄金钱的好习惯）
因为这样，所以私房钱对我们几个小孩子来讲，是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是平常都不舍得拿出来用的。如今，姐姐却提议说要拿出来「送」给五哥，那毕竟是一件很接受不来的事实！
父亲见我们没有行动，他也很为难似的劝我们说：「这样吧！你们把自己拥有的数目抄下来，记在一张白纸上，然后交给你们的姐姐保管。等以后你们的哥哥念完书，出来找工作时再还给你们！」
父亲讲完就退出房间，让我们自己再决定如何去做。
这个方法可行得通。想到这些辛辛苦苦存起来的钱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回到我们的手里时，我们都有了行动。随着，各人就拿了自己的钱袋（只是一个布车成的小袋子而已。没有像阿五先生一样有『扑满』可放的），走去房间的一个角落，又仔仔细细地再算一次（当时年幼，怕有多出来的钱，而纸上会写少的情形发生！？）。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把钱交给姐姐。姐姐一包包地把钱接在手里，嘴里不时的会听到她似在安慰我们一样的话：「钱还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正当姐姐要把我们六个数目加起来时，她突然停下手说：「唉呀！这样是很麻烦的啦！我还要去收集这个纸！我看不用记啦！五哥一向很疼我们的。他以后回来时，一定也会像以前那样疼我们的。我们不要叫他还钱了！」
（是手足情深呐！）
听了，我们个个都点点头，表示很同意姐姐讲的一番话。老实说，五哥的确是很疼我们的。自从母亲去世後，他就一直很保护我们。他教我们念书认字。有时还帮我们拍生活照片作纪念等。因此，我们六姐弟都很喜欢这个温和脾气好的哥哥。
「对对！那我就把这张写有数目的纸丢掉了。弟弟妹妹们帮哥哥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这样一来，父亲就不用烦恼了。我们也会帮到爸爸，那太好了，是不是？」说完，姐姐就把纸丢在地板上的垃圾桶里。
接着，我们就把全部铜版比纸币多的钱交给父亲。父亲很高兴地拥住我们说：「你们真是我的好孩子！」听得我们乐极了。
记忆中，小弟跟小妹的私房钱算是最多，有一千五百多的。大妹跟二妹排第二，有一千多。姐姐则是第三，有九百多。而我是最少的，只有八百多。原因么，是因为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儿童故事书，常常上街时，把自己的私房钱「偷」了去买这些由香港出版的故事书。
隔年，即是五哥毕业要回国的那一年，父亲因心脏病复发，突然间去世。
日子就那么地一天天溜走了…………。
事隔20多年，我们六姐弟都已长大成人。
好像已经没有人再提起当年的私房钱了。也可能是我们要把它深藏在心中，当成是一种秘密了。
然而，我却一直没有忘记我当年是如何的不舍得………。
有时，偶尔会想起时，很想问一问事业有成的五哥。当年父亲寄给他一笔生活费时，究竟父亲有没有在信里提起过那是我们六姐弟多年私房钱？！同时也很想知道，他当时收到家书时，他有没有感动的滴下任何的感激泪？！
但我始终没问过他。因为深怕哥哥嫂嫂们误会我问的目的。被他们误会要如数地还给我们，那才是最伤感情的事………。
毕竟，那已是很遥远的事………。
（注： 后来哥哥有还我们一人两千多。）
（后来，五哥在隔年的华人新年前夕，还给我们每一人各＄2000。给我们过了一个大肥年！）
（15/9/1993)
（1994年6月30日得了第五届文学奖散文入巽佳作）长竹
九月初，大妹从诗巫的「林子明文化馆」里代我借回一本由阿五（印尼作家）著的『扑满』书。此本书里有阿五写的几篇小说。众多故事里，我独对『扑满』一篇感到有感慨万千的感觉。读它时，好像见到自己的影子在里面一样。想当年，我们六姐弟也曾经经历过像书里的主角人物一样。我们把我们的私房钱全部送给五哥去念书。跟『扑满』一书里的作者及他姐姐弟弟有同感！
极少看小说的大妹在我极力介绍下，在电话里答应说她一定会把那篇小说看个仔细，好回味一下我们的童年………。
而我的这篇私房钱灵感，亦是当我看完两次『朴满』後所得…………。
那应该是我上小学六年级的事了。
记得很清楚的是，我家有两个哥哥在国外念书。一个是在台湾念医学学位的五哥，以及另一个在澳洲念机（木旁）戒课程的六哥。而幼小的我们个个不是念小学，那就是在中学就读了。我们每个月的生活费用及学费，都是父亲辛辛苦苦种胡椒卖胡椒及，请人割树胶卖胶片而得来的。然后非常小心地一一分配的。
话说正当五哥念最后一年的医学时，家乡的胡椒及橡胶价落了。而六哥则刚好念完他的课程，留在当地找工作做。虽然说费用少了，可是五哥在台湾的费用，顿时也成了父亲几晚以来失眠的负担！在父亲精打细算之下，认为用底价把几十包存放已久的白椒卖出去，是一件他极不甘心去做的事。
后来，是大我只三岁的姐姐想出了一个法子。
「我们把我们的全部私房钱拿出来给父亲。让他拿去寄给我们的哥哥念书，好不好？」姐姐询问道。
起初，我们都没有什么表示。
我们的私房钱，说起来毕竟是我们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一元一角地慢慢存起来的。家境并不怎么富有的我们，要存钱是极不容易的。常常是过华人新年时，父亲及大哥哥大姐姐们10元5元地给我们作红包送的。不然，就是帮四哥种黄瓜、拔草、施肥料、浇水及摘瓜拿去卖後，四哥分我们几元几角作分工钱来的。除了这些方法外，还有一项最使我们六姐弟高兴的是，每当我们手边留有7、8角的铜版时，父亲就会让我们跟他换一元的纸币。父亲一向以来都有每天早上上一次街上的习惯。当他上街搭巴士，及跟他几个好朋友在大哥的咖啡店喝茶聊天时，他都会用到铜版的。所以，我们也乐得跟他换那种非常合算的交易！
（今日再回想时，知道也明白，其实父亲的用意，是希望我们养成储蓄金钱的好习惯）
因为这样，所以私房钱对我们几个小孩子来讲，是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是平常都不舍得拿出来用的。如今，姐姐却提议说要拿出来「送」给五哥，那毕竟是一件很接受不来的事实！
父亲见我们没有行动，他也很为难似的劝我们说：「这样吧！你们把自己拥有的数目抄下来，记在一张白纸上，然后交给你们的姐姐保管。等以后你们的哥哥念完书，出来找工作时再还给你们！」
父亲讲完就退出房间，让我们自己再决定如何去做。
这个方法可行得通。想到这些辛辛苦苦存起来的钱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回到我们的手里时，我们都有了行动。随着，各人就拿了自己的钱袋（只是一个布车成的小袋子而已。没有像阿五先生一样有『扑满』可放的），走去房间的一个角落，又仔仔细细地再算一次（当时年幼，怕有多出来的钱，而纸上会写少的情形发生！？）。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把钱交给姐姐。姐姐一包包地把钱接在手里，嘴里不时的会听到她似在安慰我们一样的话：「钱还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正当姐姐要把我们六个数目加起来时，她突然停下手说：「唉呀！这样是很麻烦的啦！我还要去收集这个纸！我看不用记啦！五哥一向很疼我们的。他以后回来时，一定也会像以前那样疼我们的。我们不要叫他还钱了！」
（是手足情深呐！）
听了，我们个个都点点头，表示很同意姐姐讲的一番话。老实说，五哥的确是很疼我们的。自从母亲去世後，他就一直很保护我们。他教我们念书认字。有时还帮我们拍生活照片作纪念等。因此，我们六姐弟都很喜欢这个温和脾气好的哥哥。
「对对！那我就把这张写有数目的纸丢掉了。弟弟妹妹们帮哥哥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这样一来，父亲就不用烦恼了。我们也会帮到爸爸，那太好了，是不是？」说完，姐姐就把纸丢在地板上的垃圾桶里。
接着，我们就把全部铜版比纸币多的钱交给父亲。父亲很高兴地拥住我们说：「你们真是我的好孩子！」听得我们乐极了。
记忆中，小弟跟小妹的私房钱算是最多，有一千五百多的。大妹跟二妹排第二，有一千多。姐姐则是第三，有九百多。而我是最少的，只有八百多。原因么，是因为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儿童故事书，常常上街时，把自己的私房钱「偷」了去买这些由香港出版的故事书。
隔年，即是五哥毕业要回国的那一年，父亲因心脏病复发，突然间去世。
日子就那么地一天天溜走了…………。
事隔20多年，我们六姐弟都已长大成人。
好像已经没有人再提起当年的私房钱了。也可能是我们要把它深藏在心中，当成是一种秘密了。
然而，我却一直没有忘记我当年是如何的不舍得………。
有时，偶尔会想起时，很想问一问事业有成的五哥。当年父亲寄给他一笔生活费时，究竟父亲有没有在信里提起过那是我们六姐弟多年私房钱？！同时也很想知道，他当时收到家书时，他有没有感动的滴下任何的感激泪？！
但我始终没问过他。因为深怕哥哥嫂嫂们误会我问的目的。被他们误会要如数地还给我们，那才是最伤感情的事………。
毕竟，那已是很遥远的事………。
（注： 后来哥哥有还我们一人两千多。）
（后来，五哥在隔年的华人新年前夕，还给我们每一人各＄2000。给我们过了一个大肥年！）
（15/9/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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