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4月28日 文苑版 229期 ） 青竹
老屋
此次娘家7个兄弟开家庭会议的结果是，要把老屋及屋旁的几块地卖掉。
真是晴天霹雳！
第一个闪在眼前的人是二哥。若把老屋卖掉，他及二嫂何去何从？！
虽然我已嫁作他人妇，是桶泼出去的水无权再管娘家的事。可是，生为女儿家，那一个作女儿的在婚後的日子里，脑里不会想到娘家的事呢？那个从小到大的成长地方。岂能忘就忘得了？更何况是有生命的手足啊！
老屋要卖掉，我觉得很是可惜。
四哥说大家的意思是要给二哥二嫂住。然而，二哥的大儿子已在外地买地建屋子了，生意也设在那儿。显然地，他已在那个地方生根了。既是这样，他岂会再花钱去把老屋买下来的道理？就如二嫂说的：「他已有自己的家了，他还买老屋的地做什么用？？」听得我好想哭。二嫂的话中有话，表明她是无可奈何的。
而侄儿在会议里默默无言，大家都以为他已默许，有意思要买下来给父母住。其实，他在心中却认为：「反正还有两年的时间考虑，不急么！」
跟外子商量说要把老屋买下来，以父亲的出嫁女儿的身份。然而，外子以旁观者清的态度对我说：「问题不会那么地简单！他们要二哥的孩子买下。原因是因为目前只有二哥他们一家住。所以会用特别的价钱卖给他！如果两年後他不买的话，你的其他六个兄弟一定会有人去买。你已出嫁，要么也要等他们六个不要时才可以轮到你。你说呢？」
外子的一番话，的确给我说醒了不少。的确么！我也想得太天真了！我一个结了婚的父亲女儿，岂能有先买的权利？！更何况是用底价？
要买老屋的希望一下子就失去了希望！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原以为可以把它买下来，让二哥二嫂无忧无虑地住到老，也好了却我对他们的报答。
（二哥一生一世尽为我们家付出。他付出了他求学的机会、青春及他一生的劳力。我们作他弟弟妹妹的，有今日的成功事业及生活，无不是他用劳力换来的。没有他，年纪轻轻就放弃了学业，作父亲种胡椒割树胶的得力助手。我们之中，不可能会活得这么富裕！？）
如果老屋是我的，我一定不求其他的物资生活了。一生之中，对旧东西老朋友的，怀有一种特别思念及爱惜之心。因此，我总是对往事特别怀念！以为可以拥有老屋及屋旁的地。得空时就驱车上去走走，想想那失去的岁月。然後替屋旁种的水果树砍砍草，放放肥料。那是父亲用一生血汗而换来的家园啊！还有，那个父亲亲手用手挖掘的泥土游泳池。墙壁上尽是父亲及他子女们的爱情建筑起来的石头墙。每回回娘家，我总不会忘记去接近它。它告诉我很多有关父亲他，如何用心良苦地建起此游泳池，及教导他的所有子女们学好游泳术，以求将来若遇到翻船什么的，可以救自己外也可以去救别人的故事！一切的一切，尽是父亲的最爱。真不敢想像，如果把这一切都卖给别人，那又是如何一种局面？
想来想去，只怪自己手头上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父亲的故园。不然，我真的会把它买下来作纪念用的。有时，多希望把它打扮成像一间博物院。让父亲生前的事迹都排在里面。然后让父亲的所有子女及下一代进去看看及思念父亲的伟大。屋旁的水果也能够采下来一起分而享用。就如父亲生前努力耕耘去种植而让他的子子孙孙有得吃的份，那样如父亲所愿！
回娘家的次数也因此而情不自禁地多了起来。再过一年多，屋主不知落在谁家？！那个时候，要看也不方便了，除非是卖给父亲的其中一个儿子！
二哥二嫂是最使我感到同情的两个人！特别是二哥。今年60多岁了。说什么也住了那么大半辈子。他的心岂不悲伤？从他知道家人要把老屋及地卖掉的那一刻起，他就失眠了！我从他的眼神里，见到了他的忧愁及不安！其实，他有他更伤心的一面。那就是他那大儿子及大媳妇自从在外地建了新屋子後，就不曾叫过他及二嫂去住过。他们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偶而有榴连或其他本地水果成熟时，他们会远道回来转一转，采了水果後又匆匆忙忙地走了。那就等於是失去了依靠！养儿防老，对二哥来讲，是一件很渺茫的事。而这个他自小就住惯了的屋子，两年後就换新主人。他心里想：「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有更好的归宿感呢？」正如他说的一番话：「这间屋子是父亲和我及三个工人一起建起来的。！父亲用了两万多元去买材料。那是卖胡椒而得来的钱。我对它很怀念。每一个木板及每一条的铁订，我都摸过！如果把它卖掉，实在很可惜啊！」二哥停了一会儿又说：「父亲在书房里写遗属时也有亲口告诉我说这间屋子是留给我住的。为什么要卖掉它呢？」二哥一边说着一边在擦眼泪。我见到的，不只是他伤心的泪珠，同时，也看到了就要失去老屋的伤感表情。
「人老时，都会有此凄凉背景么？像二哥他，生有两个儿子。儿子媳妇都不要他，要搬去外面住。二嫂又患有关节炎。两老还有互相亲爱的时刻。要是失去了其中一个，生活不知如何度过？！」我看着二哥驼背的背影，从我身边走过时这么想。对他们的环境，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的确，在我个人的观点来讲，我们家这个老屋应该是在无条件下留给二哥才对！想当年他念四年级的时候，父亲因家里缺少助手而硬硬叫他停学在家帮忙。尽管二哥是如何的不舍得他的学业。可是在他生在那个年代的，根本就不能自己作主。父亲的话就是法律！说一就是一，没人敢说或可以讲成二！我常常想，如果当年父亲没有下这一道命令，今日的二哥也一定是商场里的高手或他一定有一枝之长！就像他所有兄弟姐妹一样！
所以，照理由来讲，二哥的所有兄弟姐妹们实在是应该很感激二哥的伟大牺牲（求学、青春及努力）。
老屋，是建在坟墓旁的。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对我们来讲，它跟任何屋子没什么两样。然而，对外人来说，那是忌违。
虽然这样，我还是很爱我家那个老屋。不管它是如何的不美观，怎样的陈旧。它永远是我成长的家！
(6/11/93)
老屋
此次娘家7个兄弟开家庭会议的结果是，要把老屋及屋旁的几块地卖掉。
真是晴天霹雳！
第一个闪在眼前的人是二哥。若把老屋卖掉，他及二嫂何去何从？！
虽然我已嫁作他人妇，是桶泼出去的水无权再管娘家的事。可是，生为女儿家，那一个作女儿的在婚後的日子里，脑里不会想到娘家的事呢？那个从小到大的成长地方。岂能忘就忘得了？更何况是有生命的手足啊！
老屋要卖掉，我觉得很是可惜。
四哥说大家的意思是要给二哥二嫂住。然而，二哥的大儿子已在外地买地建屋子了，生意也设在那儿。显然地，他已在那个地方生根了。既是这样，他岂会再花钱去把老屋买下来的道理？就如二嫂说的：「他已有自己的家了，他还买老屋的地做什么用？？」听得我好想哭。二嫂的话中有话，表明她是无可奈何的。
而侄儿在会议里默默无言，大家都以为他已默许，有意思要买下来给父母住。其实，他在心中却认为：「反正还有两年的时间考虑，不急么！」
跟外子商量说要把老屋买下来，以父亲的出嫁女儿的身份。然而，外子以旁观者清的态度对我说：「问题不会那么地简单！他们要二哥的孩子买下。原因是因为目前只有二哥他们一家住。所以会用特别的价钱卖给他！如果两年後他不买的话，你的其他六个兄弟一定会有人去买。你已出嫁，要么也要等他们六个不要时才可以轮到你。你说呢？」
外子的一番话，的确给我说醒了不少。的确么！我也想得太天真了！我一个结了婚的父亲女儿，岂能有先买的权利？！更何况是用底价？
要买老屋的希望一下子就失去了希望！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原以为可以把它买下来，让二哥二嫂无忧无虑地住到老，也好了却我对他们的报答。
（二哥一生一世尽为我们家付出。他付出了他求学的机会、青春及他一生的劳力。我们作他弟弟妹妹的，有今日的成功事业及生活，无不是他用劳力换来的。没有他，年纪轻轻就放弃了学业，作父亲种胡椒割树胶的得力助手。我们之中，不可能会活得这么富裕！？）
如果老屋是我的，我一定不求其他的物资生活了。一生之中，对旧东西老朋友的，怀有一种特别思念及爱惜之心。因此，我总是对往事特别怀念！以为可以拥有老屋及屋旁的地。得空时就驱车上去走走，想想那失去的岁月。然後替屋旁种的水果树砍砍草，放放肥料。那是父亲用一生血汗而换来的家园啊！还有，那个父亲亲手用手挖掘的泥土游泳池。墙壁上尽是父亲及他子女们的爱情建筑起来的石头墙。每回回娘家，我总不会忘记去接近它。它告诉我很多有关父亲他，如何用心良苦地建起此游泳池，及教导他的所有子女们学好游泳术，以求将来若遇到翻船什么的，可以救自己外也可以去救别人的故事！一切的一切，尽是父亲的最爱。真不敢想像，如果把这一切都卖给别人，那又是如何一种局面？
想来想去，只怪自己手头上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父亲的故园。不然，我真的会把它买下来作纪念用的。有时，多希望把它打扮成像一间博物院。让父亲生前的事迹都排在里面。然后让父亲的所有子女及下一代进去看看及思念父亲的伟大。屋旁的水果也能够采下来一起分而享用。就如父亲生前努力耕耘去种植而让他的子子孙孙有得吃的份，那样如父亲所愿！
回娘家的次数也因此而情不自禁地多了起来。再过一年多，屋主不知落在谁家？！那个时候，要看也不方便了，除非是卖给父亲的其中一个儿子！
二哥二嫂是最使我感到同情的两个人！特别是二哥。今年60多岁了。说什么也住了那么大半辈子。他的心岂不悲伤？从他知道家人要把老屋及地卖掉的那一刻起，他就失眠了！我从他的眼神里，见到了他的忧愁及不安！其实，他有他更伤心的一面。那就是他那大儿子及大媳妇自从在外地建了新屋子後，就不曾叫过他及二嫂去住过。他们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偶而有榴连或其他本地水果成熟时，他们会远道回来转一转，采了水果後又匆匆忙忙地走了。那就等於是失去了依靠！养儿防老，对二哥来讲，是一件很渺茫的事。而这个他自小就住惯了的屋子，两年後就换新主人。他心里想：「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有更好的归宿感呢？」正如他说的一番话：「这间屋子是父亲和我及三个工人一起建起来的。！父亲用了两万多元去买材料。那是卖胡椒而得来的钱。我对它很怀念。每一个木板及每一条的铁订，我都摸过！如果把它卖掉，实在很可惜啊！」二哥停了一会儿又说：「父亲在书房里写遗属时也有亲口告诉我说这间屋子是留给我住的。为什么要卖掉它呢？」二哥一边说着一边在擦眼泪。我见到的，不只是他伤心的泪珠，同时，也看到了就要失去老屋的伤感表情。
「人老时，都会有此凄凉背景么？像二哥他，生有两个儿子。儿子媳妇都不要他，要搬去外面住。二嫂又患有关节炎。两老还有互相亲爱的时刻。要是失去了其中一个，生活不知如何度过？！」我看着二哥驼背的背影，从我身边走过时这么想。对他们的环境，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的确，在我个人的观点来讲，我们家这个老屋应该是在无条件下留给二哥才对！想当年他念四年级的时候，父亲因家里缺少助手而硬硬叫他停学在家帮忙。尽管二哥是如何的不舍得他的学业。可是在他生在那个年代的，根本就不能自己作主。父亲的话就是法律！说一就是一，没人敢说或可以讲成二！我常常想，如果当年父亲没有下这一道命令，今日的二哥也一定是商场里的高手或他一定有一枝之长！就像他所有兄弟姐妹一样！
所以，照理由来讲，二哥的所有兄弟姐妹们实在是应该很感激二哥的伟大牺牲（求学、青春及努力）。
老屋，是建在坟墓旁的。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对我们来讲，它跟任何屋子没什么两样。然而，对外人来说，那是忌违。
虽然这样，我还是很爱我家那个老屋。不管它是如何的不美观，怎样的陈旧。它永远是我成长的家！
(6/1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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