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21, 2006

(120) 聚

(1994年5月12日 文苑版 231期) 青竹 RM17



不知不觉地,小弟离开家乡六年了。六年前,他在澳洲唸完电脑课程後,就立刻飞向纽西兰去找工作。一去就不曾回来过。如今,他要带他的妻子及儿子回来认祖宗及探亲。
知道小弟要回来後,个个作小弟的哥哥及姐姐们都异常高兴。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开始等待着日子的来临。所有的兄姐们都有他们各自的事业及职业,所以在等待时,不会觉得日子很慢过。倒只有一个我,因为是全职家庭主妇,所以会真正知道苦等的滋味!不论是身在做家务时,或是在休息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时地会出现小弟这个人来。想他回来的日子,念他的小时种种童年故事,然後是如何安排他住吃问题。先父先母的早逝,这些问题就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底脑海中…………。
(是姐姐疼弟弟的自然现象,发出内心的!)
在同个时候,我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住在星加坡的六哥,他也有好多年没有回家了。自从四年前参加大妹的婚礼後,他就再也没有踏进砂罗越土地上半步。倒是有带着全家大小坐车去西马玩了几次。此次趁着小弟带全家回来我就立刻十万火急地寄了一封信给他。在信里写了一些引诱他回来的事情,比如说我们要看一看他那漂亮的太太及一对人见人爱的侄女啦;是几个大哥哥及大姐姐们垂垂向老的事实啦;最后,我当然也不忘地告诉他我们要来个大聚会等等。希望他也会像小弟一样,带着他最亲密的人儿回来认祖宗!
日子,就在等待中流失了。
7月初,我终於从五姐口中得知说六哥将在7月18日那天抵达砂罗越乡土!他在他的长涂电话里告诉他的大妹(即是我的五姐)说他要回来泗里街住一个礼拜。那太好了!我的信终於打动了六哥!
也许是住在大城市多年的缘故,六哥在电话里一直吩咐五姐替他找有泠气的旅馆。五姐也在回答中给他有力的保证说:「我一定会让你们住个满意。目前,泗里街已有多间像样的旅馆。它已不像四年前那样没什么发展。你此次回来,一定会使你大吃一惊的。可能的话,你会找不到我的家!」讲得六哥心花怒放,快快劝六嫂带女儿回乡!
听六嫂讲,她起初是不敢跟六哥回来的。因为她的好多位从西马来的同事有跟她讲过说泗里街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那边的人都是住在树上的。大小便时就是爬下树来在树下解决。大便後用树叶或树枝擦擦就算了。」讲得六嫂很害怕。来的时候,她还带了一些日常用品来,以为我们的家离开街上很远呢。我听了,就笑问六哥为什么他没有跟六嫂提起故乡的故事。之后,我把那些从六嫂那儿听来的话传达给他听。六哥听了,像圣诞老人分礼物给小孩子一样笑呵呵大笑了几声说:「你嫂嫂没有问我呢!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拿了那么一个大旅行袋回来!我还以为她是装了我的衣服呐!」说得我们三个中年人哈哈大笑了一顿。

小弟后来在7月20日回家。六年没回家的他竟然忘记了五姐家的地址!他让私家德士司机转了几圈才突然间想起。当他重复着他美妙遭遇时,个个听众都笑他:「第一次带家人回家,却让他们转个头昏昏!」
小弟听了只笑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弟在洋人国度里生活,不时地,会发现到他把手搭在他太太的肩上,偶尔也亲一下嘴。看得我们这些东方人的眼里,很是不习惯。
跟着他去拜访其他的哥哥姐姐时,他很自然地把他们抱一抱,亲一亲。弄得几个大姐姐们不知所措。个个都说:「小弟变成红毛人了!」
很喜欢小弟的那个太太,她是柔佛人。我喜欢她的那种乐观态度。讲到好笑之处,她就会哈哈大笑,是真的笑,很高兴的那种,发出内心的。她呵呵大笑时,旁人也会感染到她的欢乐。我以前没见过她。她也不曾跟着小弟回来过。不过,她跟小弟是同学。第一天见到她时是在一个晚宴上。我们全部兄弟姐妹上酒楼吃饭时,听到她忽然在谈笑时发出的大笑,我才第一次见到她。她原来是个很白及很秀气的小女孩。因为有这么好的第一个印象,所以我会很喜欢她。交谈之下,我和她一见如故。我们什么都谈。可惜,相聚的日子太短!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在酒楼里(他们的归来,让我们这些作姐妹一直很有口福地让7个兄弟请客吃饭),就是在那些住在不同地区的兄弟姐妹家里,先前打算要回老屋去回味童年的事情,却没有如愿以偿!这是这一次聚会中,我们几个小的姐弟感到最遗憾的地方!

知道六哥一家及小弟都回到家後,住在明都鲁的二妹及小妹,也一起坐着飞机抵达诗巫,然后再坐快艇回来泗里街。一到目的地,就立刻约了我拜访先父母的墓。这是我们每个兄弟姐妹所应该做的事。父母之恩,来不及报。回乡探亲或遇到清明节等日子,一定会去拜一拜他们!
常常想,如果他们还尚在人间,那应该是一件多么美满的事哦!至少,能够让我尝到那种回娘家见父母的心愿!结婚十多年以来,每次见到她人回娘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在心头!是悲是苦,只有自己知道!
此次大聚会中,我们都见到了所有兄弟姐妹及他们的子女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哥因行动不方便,没有从诗巫来泗市老家和我们相聚。然後就是那个移居南美洲的三姐。三姐在我一出世不久就去台湾念护士科。她在当地结婚生子及工作,然后又跟三姐夫移民去南美洲。印象中,她没有给我们这群比较小的弟弟妹妹有什么印象。我们之中,甚至有「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的说法。我们只在相片里有看到她白白的皮肤,很像五姐跟四姐,如此而已。若叫我们去画下她的人头像,我想是没有人会画得出来!
7月24日星期六。
中午时分,14个兄弟姐妹相会在酒楼里吃便饭。当时,刚好碰到五哥在前一天过生日。我们作他弟弟妹妹的,向饼店定了一粒三磅重的蛋糕,以示庆祝五哥的48岁生日。
这种的机会是很少有的。所以,五哥的生日,让我们感到更加亲爱起来。为了要纪念这一日,五哥跟六哥帮我们拍了不少的相片。在散後的日子里,唯有看看相片,思念家人了。
吃完午餐後已快两点多,想着傍晚的大聚餐,个个都精神百倍。除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外,父亲唯一的外甥也将是会上的长辈!到时,一定会非常地热闹!
果然不负有心人,我们个个都有了一个具有纪念性的聚会。表哥以80多岁的强壮姿态出现在聚会中,的确是生色了不少。只见到几个大哥哥及大姐姐们一直找他谈天。小时候的玩伴,今日一见,已隔了几十年的时光。何时,再有如此的场面,让大家轻轻松松地共聚一堂?!
散会後,父亲的7个儿子(大哥的一份是由他的大儿子代表出席)一起坐下来开会。谈谈一些父亲遗留下来的产业,要如何打算等等。
而我们这一群姐妹(三姐除外)及嫂嫂和弟媳们,则去了五姐家开『妇女会』。谈的不外是家庭、子女及生活上的细节而已。
后来不知是谁先开口转话题说:「作丈夫的,也要记得我们结婚的日子!」
「对!就好像当他们去那里时,都必须打电话回家告诉我们一样。有时,若他们不回家吃饭,他们更需要通知一声!」五姐发表她的意见说。
然而弟媳却有她的一套说法:「我跟John(小弟的名字)就不看重这些!我们虽然住到红毛人的国家里,可是我们不重视这些!坦白说,我跟他都很忙。我们早上早早就出门做工,午餐留在各个公司解决。只有晚上一段时间能在一起。我们根本没有闲空的时间去记这些节日。我有时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在那一天!所以,我不会自找麻烦地要John硬硬去记它。」
我也有同感。我的想法跟弟媳是一样的。我认为夫妻感情是由多方面的忍耐、尊敬及爱护而得来的。单单靠形式上的关心是不够的。比如说作丈夫的,他出外工作,就得把一切精神集中在他的工作上。间中,他不可能会分心在打电话上。如果说他的工作地点没有电话的设备,我们实在不能够要求他打电话回来报告他的行踪。所以,这也要看环境而决定。再则,有些作丈夫的,他们不怎么重视这些小细节。是他们的性格使然。我们作太太的,何必要给他们那么一个负担?!我以为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凡是不要过份要求对方!人,不能十全十美!!
谈着谈着,刚好见到大妹送大妹夫回诗巫後进五姐家大门来。只见她一副很疲倦的样子。追问之下,原来她感冒了。
」阿风,感冒药吃了没有?四个钟头後还要吃哦!药品会不会够?不够的话,我帮你出去买!「五姐像照顾她四个孩子一样的关心。她没有因为家里有客人而故意做作。她说得很平常及自然。听在我们的耳里,没有什么不习惯。毕竟,我们从小就听惯的。我十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大我只三岁的五姐就负起照顾我们五姐弟的起居生活。二十多年来,真亏了她!一切风风雨雨,她都替我们承担了。没有她,我们五个小的可能都会是社会里的败类,真的。
「哗!五姐是你们的再生母亲耶!」五嫂说。
听得我们双眼红红,两行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你们不知道哦!这五个小孩子曾经很妒恨他们的姐夫!因为他要跟我结婚啊!他们就认为是姐夫抢了他们至爱姐姐。当我刚刚和我的他拍拖的时候,青竹和阿风就做出一些恨他的动作来。当他来找我时,大的就故意大大力把大门关上,指桑骂愧地讲我的男朋友。煮好饭菜後,甚至不跟他同桌!那段日子里,我曾经有担心过他们的感觉,以为他们不接受他。后来,细心观察下,原来是妒嫉他带走了我!」五姐在讲述一件往事。讲的人讲得轻轻松松,听的人却很感动。听在我们五姐弟的耳里,是格外的亲切及难过。亲切的是我们的童年。而难过的则是当时的粗鲁。但愿五姐夫不介意当年的我们……………。

隔天,即是7月25日。
远来的客人都为了工作及家庭,走了。留下来的只有小弟一家人,及在家乡住的兄姐们。
小弟很重感情。他在临走前还包了各一百元给他的姐姐们。我们都很感动地哭了。想不到当年的小不点,今日会这么有孝心!

一个小小的聚会,竟带来了无限美好的回忆。但愿十年後,我们十四个兄弟姐妹还有机会共处一堂,欢欢喜喜地相聚在一起!

(27/1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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